朝聖省思拾掇 之四
文:易天娜
主,唯祢有永生的話,我們去投奔誰呢?
山,教會我人世之常。
海,教會我人世之變。
常與變之間,我確曾領悟人生如夢,永恆在天。
在晴雨瞬息萬變的加里肋亞海「遊湖」時,船右還是豔陽高照,船左就急雨落下了……因此,在這湖上最多想起的「千古風流人物」,是性情彷彿也是個晴雨表心如赤子的伯多祿……當同樣在這海上起風時,他會害怕(我假設若望福音中的門徒指的就是他),但當耶穌從湖上踏浪走來說:「是我,不要害怕」時,他又欣然迎接;他總是說些連他自己都不懂的傻話…… 但「傻話」總被聰明的耶穌一次次點醒 ……
不記得在哪一站講解時林神父突然問大家:若望福音中伯多祿曾說了一句、唯一一句好話,是哪一句呢?
我心裡嘀咕不就是那句,嘴裡卻不確定地亂答:「連頭帶腳都洗了吧……」,神父笑笑反問:「這算好話嗎?」我心裡又嘀咕,傻伯多祿這種不理性但用全「身」心去愛的愛情原來不算「好話」……那,好話可能就是我認為連他自己說話當下都並不真懂的那句嘍:「主,惟祢有永生的話,我們去投奔誰呢?」(若六68)
是的,主,惟祢有永生的話,我們去投奔誰呢?
去加里肋亞海之前,我們已經走過了地中海邊上的凱撒勒雅古城遺跡,也拜訪了二座只剩斷垣殘壁的猶太會堂廢墟,深刻體會人間榮華的海市蜃樓:羅馬大劇院而今 安在哉?如長城般綿延不見頭尾的引水古道而今安在哉?細緻雕花的馬賽克大宮殿呢?壯闊的跑馬場呢?猶太會堂權威無比的梅瑟寶座呢?真的好像都還不如海邊漠 地裡奼紫嫣紅生生不息的小野花,在它們的盛放中或許還可以找到天堂?
千年一瞬啊。湖上急雨下,心中不禁也飄過蘇軾在赤壁的懷古之嘆:「……亂石崩雲,驚濤拍岸,捲起千堆雪;江山如畫,一時多少豪傑……談笑間,檣櫓灰飛煙滅。故國神遊,多情應笑我,早生華髪。人生如夢,一樽還酹江月……」看盡繁華後的蒼涼,我重新思考何謂永恆。
伯多祿,內心毫無狡詐的正宗猶太人,屬於一個在流亡歲月中仍堅信上主許諾的民族。在葛法翁,在提庇黎雅海邊,在大博爾山,在耶路撒冷……我 一直遇見他,他相信唯一的真理,相信全能全知的造物主宰,並與他的整個民族一起等待著默西亞的來臨。然而,在與耶穌的相遇中,他卻也選擇了相信耶穌就是默 西亞,在那個紛亂的時代和教條纍纍的民族中,這是個多麼不容易的抉擇啊,但耶穌告訴他:「除了蒙父所恩賜的,誰也不能到我這裡來……」,於是,他如此相信也大聲宣告「永恆」在耶穌身上。
走過一個又一個城市,我不斷想到這位仁兄,他的一生,多像我追尋信仰與真理的一生際遇啊!
年少時純潔熱情,信了,就雖千萬人吾往矣地信了。信了,就愛了,熱熱烈烈在每時每刻都巴不得獻上全部的自己地愛了……
可是,漫漫生之涯旅沒這麼簡單啊,困頓與考驗在生命的每個轉彎處不斷挑戰著我最初的信諾與愛情,於是,有時跌倒,有時遠離,有時又逃回來……因為,離了祂,我還能投奔誰呢?最後,都搞不清楚是自己無處可去了,還是祂不離不棄?但心裡深處其實清晰無比:「除了蒙父所恩賜的,誰也不能到我這裡來…」,「凡不是派遣我的父所吸引的人,誰也不能到我這裡來」
在葛法翁我們唱了那首伯多祿的歌,反覆吟唱「你愛不愛我,你到底愛不愛我?」「主祢知道,祢知道我愛祢」……(祢明明就比我自己還清楚我愛祢!)
那,你要餵我的小羊嗎?
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 ……
主,祢知道我愛祢,我不足的,就請祢幫忙補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