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篇:在羅馬服務(一九三三-一九五八)
一九三五年
我在中國時,義大利給中國傳教區的協助,都依實際需要,經過我的同意而分配,常是尊重傳教士的身分和自由,決不用交易方式來換取政治上的利益,倒也相安無事。後來別有用心的議員想插手此事,我立刻呈上一份備忘錄,說明不容外力損傷教會之自由與地位。墨索里尼還是聽了我的勸阻,一切仍照常辦理,免得節外生枝。
今年三月二十八日,我受人之託把一本「傳教區便覽」送給墨索里尼。他對那本書表示滿意,也對傳教工作表示關心。我對他說:「大家都誤以為傳教士可順便宣傳祖國。事實恰好相反,這樣無恥的偽裝宣傳,對教會、對祖國都會造成傷害。反之,如果傳教士純然只是一個虔誠、仁愛、不問政治的傳教士,那麼在不知不覺中,也算為自己的祖國,做了一次最好的宣傳。
利瑪竇神父,在中國知識份子間享有美譽,為義大利爭光不少,但他從未作過政治宣傳。直到今天,若有人想稱讚義大利的話,還是提到馬哥孛羅和利瑪竇……。」
墨索里尼聽了強調說:「我明白,最好的宣傳是不作宣傳。」
法屬的非洲沿海地區,各地都引進了西方的建築款式。
有許多在阿爾及利亞和突尼西亞的傳教士,走在時代前端,巧妙地把宗教建築,與當地景物風光水乳交融,把拜占庭式,與摩爾式的藝術連結起來,新創一種基督宗教的藝術,既新穎,又古雅,把當地的藝術基督化,使它成為一朵從歷史、宗教、藝術的土壤裡自然綻放的鮮花。
從前,阿拉伯人毫不遲疑地把基督教會的教堂改為回教寺,或者吸收古典和拜占庭的藝術,因而大大地充實了阿拉伯建築和裝飾的藝術。
同樣地,信奉公教的法國在十九世紀征服那些地區後,也毫不猶豫地把一些回教寺改為天主教堂,也不顧忌迷信,而把當代藝術,用在宗教儀式上。
如果你把傳教士分開來看,他們固然都是好人:謹守三願,慷慨事主。可是,集合在修會裡時,同樣的美德往往就會起變化。會士個人固然很謙和,但別觸犯他的修會;他個人很神貧,但別指望修會守神貧。修會裡已形成一種集體良心,而金錢是始作俑者。
新分出的教區若不屬於同一修會,就有麻煩了。有些教區居然拒絕其他修會的協助,怕自己的修會丟面子。這種修會的本位主義的好勝心,給傳教區帶來無數災害!我們細想一下日本教會史、中國禮儀之爭,以及各傳教區之間的種種糾紛就可知梗概了。
會士暫時佔有傳教區固屬合法,但應以成立本籍神職聖統為最後目標,自己可從旁協助或另闢新園地。在傳教大軍裡,很多士兵獲得勛章,卻沒得到全面勝利。
教宗擢升了中國主教後,修會裡卻還沒有中國人作會長。就拿方濟會來說,中華民族生來就是屬於方濟會的,因為這是個溫良、貧窮的民族,過著艱苦貧乏的生活,身上穿的很像方濟會衣,希望方濟會也能出現一些中國會長。
我的這些意見,是發自對傳教問題的愛心和同情心,若有得罪處,敬請大家原諒。
今日中國教友中的佼佼者,除了陸伯鴻外,該數陸徵祥博士了。他曾擔任過外交總長,學問淵博,由新教改奉公教。喪偶後,進入本篤會。我前往比利時的聖安德隱修院,主持他的晉鐸大典。
一九三五年六月二十九日,聖伯鐸及聖保祿二使徒節日,舉行晉鐸大典,禮節極為隆重肅穆。聖堂內外掛滿了中國政府官員的賀幛:中國民國林森主席寫的是:「樂道愛人」。蔣委員的賀詞是:「德劭道粹」。
新鐸致詞說:「……中國有統一的種族、道德、文化、歷史和語言,卻仍在受苦,因為沒有統一的精神和心靈,只有基督的教會能派上用場。」(圖見220頁)
地主開闢了一個葡萄園,先種幾行樹,如榆樹、柳樹、槐樹等等,以便作葡萄樹的支架,後來在一排排的樹旁,種下了葡萄樹苗。豈料先種下的樹,枝葉茂密,根深蒂固,而後種下的葡萄樹卻因營養不良而收成不佳。
地主見勢不妙,馬上把先種的樹砍下,去掉樹根和枝葉,只剩下樹幹作葡萄樹的支架;葡萄樹就很快起死回生,結實壘壘。
生命總是需要犧牲的:甲的生命,往往就是乙的死亡換來的。
如果說,有了本籍神職人員主持教會,就不再需外籍傳教士了,是屬愚昧和詭辯之詞。因為需要仍然很大,也很迫切。億萬外教人尚需開導,本籍人手顯然不夠。外籍傳教士可用使徒熱忱和羅馬精神來鼓勵本籍神職人員;也可開闢新傳教區域,為教外人服務。此外,教區與教區,修會與修會之間大可不必惡性競爭;但在愛主和福傳上良性競爭,卻是一件好事。
外籍的傳教區,當然是過渡性的,到了時候,自會改為本籍傳教區。然而他們可以繼續留下從旁協助,或開墾新的工作園地。此外,在本籍教區內,修會仍可保留學校、醫院、修院及會院等,給本籍主教提供寶貴的協助。而本籍教會必會感激不盡。
十二月十日晚,傳信部長畢翁地樞機來到我寓所,通知我,教宗碧岳十一世任命我為傳信部秘書長。
我沒採取任何行動以求得這高位,不過,我感謝上主和上司的安排,給我這機會,能夠繼續為傳教區服務。我在數天後的就職典禮上,曾向全體同仁呼籲,當我們跨進傳信部的門限時,必須把自己私人的國籍留在門外,全神投入傳教士的工作園地,我們是代表基督的大使。
為了防止保教權的政治污染,教宗國瑞十五世,於一六二二年設立了傳信部,以便有更多自由空間從事純屬傳教的工作。並非讓各洲都「歐洲化」,卻只是「基督化」。
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外交部,比得上傳信部:用這樣少的人力,管理這樣大的地區!
從十三世紀開始由方濟會和道明會所進行的傳教活動,漸由教會所接管,並於二十世紀初在傳信部發揚光大。傳信部不僅管理和促進傳教工作,更創辦或指導許多機構以便協助傳教,如宗座傳信會、聖伯鐸本籍神職善會、聖嬰會、神職傳教聯合會和寵光通訊社等等。
傳信部固然也使用俗世方法,但以不妨礙福傳宗旨為最高原則。
傳信部有三特點:它有世界性的園地,它也有純屬傳教的工作計畫;最後一項,是傳信部的專利。近年來,王老松部長曾有革命性的傳教方法,積極培植了本籍神職人員,走向本地教會的康莊大道。
我請人在秘書室懸掛傳信部歷任各位秘書長的遺像,可惜缺了幾位。我記得聖安博的習慣──把辦公室的門敞開著,便利來賓訪問。我在傳信部接見主教或傳教士時,或給一些指示,或授一些特權,我感覺到是在為他們服務,作眾僕之僕的工作。(圖見216頁)
我也發表了一些思想,經驗或已經公佈的記載與人分享,這些文字裡,絕不牽涉到我的秘書長身分,只與我個人身分有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