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北平教區
北平有四座本堂,即:北堂、西堂、南堂和東堂。北堂是主教座堂,四週有主教公署、修院、印刷廠和本堂辦事處。所有教堂都是西式,缺乏藝術美,與北平城內的華麗而高貴的建築,形成很不和諧的對照。
公元一七七三年,耶穌會被解散後,法籍的遣使會士,接收了耶穌會在北平的所有事業──包括一座藏書豐富的圖書館。而耶穌會只留下了城牆上的渾天儀、柵欄及正福寺的墓地。
目前北堂的一大片土地,是滿清被迫讓出的,以換取原在皇城內御花園旁的老北堂。新堂奠基時,法公使宣佈:「是法國放下這基石,誰若敢動它,就要倒楣了!」(圖見217頁)
一九○○零年,拳匪圍困北堂,傳教士和法義兩國海軍,曾在北堂慷慨犧牲,英勇地執行救護和保衛教友難民的工作。
在鎮壓拳匪時,北京全城聽由外國軍隊任意處置:拳匪和他們的友人被殺,他們的家也被搶。樊國梁主教讓人乘機擄掠銀兩和一拳匪之友──某親王府裡的藝術品。趙懷義和程有猷兩位主教對我說,當時他們還是小修士,也參加了擄掠的行列。我說出這事實,並非算舊賬。只是想提醒未來的傳教士,不能不知道這有明文紀載的事實,這是一件迷失人性而令人痛心的事件。
北平教區享有法國保教權。中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,他們閉口不語,可是並不比歐洲人笨,他們視北堂為法租界。把天主教稱為法國教。政府官員把主教看做法國官員。
此外,北平教區有不少捐獻,租金及拳匪賠款,不免過份誇大了它的財富,而使教區蒙上惡名,使人誤以為,傳教士來華,是為謀求政治和經濟的利益,而不是為了宣傳宗教信仰。
傳教士的學問、品德和傳教熱忱都是首屈一指的。可惜他們把傳教熱忱與對法國的愛國心混為一談。林懋德主教希望教外人歸化的心願,是眾所週知的,可惜方法上不大正確。他利用政府的賠款,使更多的窮人皈依聖教,這樣可把取之於中國的錢,還之於中國。雖然有許多人這樣入了教,後來中途有人卻變了節。當然也有不少忠貞不貳的。因此北平教區能先後分出幾個新教區,林主教功不可沒。
不過林主教缺乏時代觀念,對教育問題不太熱衷,只開辦了一些中小學,卻封殺了耶穌會在北平創辦大學的計畫。相對的,基督教卻能把握時機,創辦了大學,滿足了渴求新知的青年需要,因而頗有收穫。
北平教區的教友大部分是在鄉間,而在城內的百萬居民中,只有千名教友。利瑪竇時代的那些有聲望的教友,似乎沒有留下踪跡。稍有學問的教友,怕被人指為外國人的工具而隱退。輔大發起人,學者英斂之不到北堂去,那裡的傳教士對他沒有好感,他也沒聽過講道者稱讚中國人的愛國精神。
一三○○年蒙高味諾主教和幾位方濟會士,無需外力資助,竟使十萬人領洗。六百年後的北平,人力、財力、組織均屬完善,城內皈依者卻寥寥無幾,反倒要靠金錢使鄉下窮人進教,原因何在?領洗等於廢棄自己的祖國,承認自己是外國人的奴隸,教外人把中國本堂神父看做外國人手下的僱員而已。
假如當初孟振生主教,在一八五○所提出的擢升一位本籍主教的建議被採納的話,今天的北平情況可能會完全改觀了。
胡適認為:「中國人有高度的宗教熱誠,甚至有時達到狂熱程度,有些和尚尼姑,自願活活燒死,作為對菩薩至高的奉獻。尤其中國哲學,與不同時代的宗教發展,常有密切的關係……」。
利瑪竇也說過:「中國人仍有敬神的傾向;從古代開始,已經遵照自然律,遠比歐洲人還要好。而且中國人自古就很少崇拜偶像,他們只拜天地,以及天地的主宰。即使崇拜偶像的人,也會兼顧道德和善行;這要比崇拜偶像的埃及人、希臘人和羅馬人的道德水準高出很多了。」
中國人以孔子的人生哲學為典範,不會為了一些精神問題而激動,是個不喜玄秘,只講實際的民族。不過,在中國人的內心深處,熟睡著一個富有精神力量的世界,正如中國殉道者英勇壯烈的事蹟所印證的。
中國人眼看廟宇被人摧毀而無動於衷,表示佛教或道教早已在他們心靈裡消逝了。不過,他們是能夠振作奮發的。我們有很好的機會喚醒這個國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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